这顿不知最后能否完成的午餐,也许会是2019年中国知名度最高的午餐。
它发生在中国创业者孙宇晨与美国股神巴菲特之间。前者是90后,后者明年90岁,他们之间隔了60年。
“与巴菲特共进午餐”是2000年开始的一项慈善拍卖活动,2003年转为网上拍卖,拍卖所得全部捐给旧金山葛莱德基金会,用于帮助穷人和无家可归者。
截至目前,竞拍到巴菲特午餐的中国人有四拨:2006年的段永平,2008年的赵丹阳,2015年的朱晔,2019年的孙宇晨。
我和这四位都见过面,有的很熟悉,有的是几面之缘,最陌生的是朱晔,2017年受邀参加腾讯“青藤营”毕业典礼,刚好和他坐在一起,我主动问了几个问题,他给我的印象是特别特别自信。孙宇晨是湖畔大学弟子,朱晔算是青藤一员,这方面阿里和腾讯也是一比一战平。
我去过巴菲特喜欢的牛排馆,纽约的Smith & Wollensky和奥马哈的Gorats,很惭愧,没有品出特别的美味。所以这篇文章,无关美食。
巴菲特午餐,吃的其实是经验,也有孙宇晨“从兴奋到焦虑,再到恐惧、后悔、痛定思痛”的教训。这些经验和教训,商学院不一定学的到。商学院能教势道术,但教不了人心。
第一节课:段永平的本分
2006年,段永平以62.01万美元竞拍巴菲特午餐成功。当年7月我采访他的节目在第一财经播出,由头就是巴菲特午餐。
段永平在新世纪毅然放下步步高,移民美国,偶然看到关于巴菲特的书,心心相通,就开始做价值投资。最著名的案例就是在1美元左右大举买入网易,获利极为丰厚。他说,参与午餐拍卖,是为了向心中的投资偶像表达敬意。
也是2006年,段永平和丁磊联手向浙江大学捐资4000万美元,当时是浙大也是国内高校接受到的最大一笔捐资。
段永平说:“我买股票时总是假设,如果我有足够多的钱,我是否会把整个公司买下来。”他认为好的投资标的就是找right business、right people、right price,找能拿10年以上的公司。好生意就是生命周期中能产生现金流、并且能让人睡好觉的生意。对的人要看创始人、团队和企业文化,最大的特性是integrity(正直)。至于对的价格,只要是好的公司,长期都不贵,比如移动互联网ARPU就一直在涨(注:Average Revenue Per User,即每个用户带来的平均收入)。
其实段永平也做短线,他有一个长线帐户和一个短线账户,但短线就是好玩,里面有什么心得吗?没有。他说巴菲特也做短线,但巴菲特的投资公司是不做短线的。“如果谁觉得巴菲特已经过时,谁在投资时就该小心了,不然过时的很快就会是自己。”
在我看来,段永平最值得学习的还是本分,他说这两个字可以一秒钟看懂,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做不到。“我们理解的本分就是‘做对的事情,把事情做对’。很多人都希望知道把公司做好的秘诀是什么,其实秘诀不是做了什么,而是不做什么。”
比如,不要盲目地扩充自己的能力圈,不要一年做20个决策,不懂不做、不熟不投,不懂、不熟的事上不能下重注,不要走捷径,不要相信弯道超车,不做长期有息贷款(这样在经济危机中才有最大的生存机会),不做短期的投机,不赊账,不拖付货款,不晚发工资,不做不诚信的事情,不攻击竞争对手……。
段永平举过一个不做OEM(代工)的例子。“为什么不做OEM?长远讲,我们想建立自己的品牌,需要把所有的资源投入自己的产品。做OEM有很专业的公司,他们有很专业的办法满足不同客户的不同要求,我们没有精力做这些事情,所以长远看会输给专业做OEM的公司。当年沃尔玛的供应商说要给我们下100万台VCD的单子,我在电话里直接就拒绝了。对方问,难道价钱你都不想谈吗?我说对的,不管什么价钱我都拒绝,反正你也不会给我好的价钱,谈来谈去浪费大家的时间。”
这就是段永平的气质。现在vivo、OPPO身上仍然可以感受到这些气质。
我在投资者社区“雪球”上看了段永平最近的一些观点:
“我自己能看懂的公司也是非常少的,看不懂当然只能放弃了。个人认为,看懂一家公司不会比读一个本科更容易。”
“我不懂房地产,对这个行业普遍高举债感到困惑。”
“不需要懂很多东西,一定要学会取舍。当机会出现时在自己最懂的领域进行集中投资。”
“评估企业文化要多看公司高层的视频和发言稿,看看他们是不是按照这个去做的。”
段永平出生于1961年,比巴菲特小31岁。如果巴菲特了解他的观点,应该会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放心的、不受惑的人。
第二节课:赵丹阳的诚恳
赵丹阳出生于1972年,毕业于厦门大学自动化系系统工程专业,1994年出国做投资和贸易,1996年进入证券业。
2008年,赵丹阳以211万美元竞拍到了巴菲特午餐。他说“这一经历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巴菲特的建议会惠及一生”。他管理的“赤子之心”就是采取价值投资方法进行投资的,2003年成立首只海外基金,2004年1月成立内地首只依托信托模式的阳光私募产品。他因此有“私募教父”之称。从2003年1月到2008年底,“赤子之心中国成长投资基金”累计回报率达418.88%。赵丹阳表示,拍得与巴菲特共进午餐的机会,也算是一种表达感谢的方式。
赵丹阳是有足够视野和情怀,又努力进行实地研究的投资人。他说“任何国家、行业、公司都有兴衰,赤子之心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兴衰之转折点。……我们建立了全球投资坐标体系,有国家、产业、信用周期等各种维度,寻找被低估的市场和行业,进行全球资产配置”,先根据对大趋势的判断选择国家和行业,再结合对基本面的踏实研究,用怀疑一切的眼光看待这些行业内各企业的财务报表和公告,在选定行业后,脚踏实地访问上市公司、供应链、顾客及其他与公司经营相关的各方,找出行业内的优秀企业。“赤子之心挑选公司最核心是看公司本身的垄断性,更愿意聚焦于公司业务不易受市场竞争影响及有良好公司治理结构的企业。”
反映赵丹阳投资方法的一个案例是银广夏,他去银广夏调研,对方不让进。他就去天津税务局查看了银广夏每个月的用电额度,发现这么大一个公司每月用电额度仅上百度,便打道回府,仅此一点他就怀疑这是一家骗子公司。2001年,赵丹阳在决定是否要买一只高速公路股票之前,亲自到收费站蹲点,数车的流量,以便观察这家上市公司的真实运营情况。
2008年1月2日,赵丹阳在致投资者的年度信(2007)中宣布,将对旗下五只信托基金全部清盘,这是国内首次有机构选择主动清盘。原因是,这些基金在2007年远远落后于相关指数。在向投资者深表歉意的同时,赵丹阳表示:“至今日,H股和A股都已越过我们所理解的范围,我们在H股10000点,A股3500点实现了我们的收益。回头看,我们过早地出局。指数的顶和底永远是个谜。今天,就我们的投资能力,已找不到既符合我们投资标准又有足够安全边际的投资标的。……经过慎重考虑,并和两个信托公司沟通后,赤子之心作为顾问的所有信托将尽快清盘。将投资款返还给投资者,便于投资者自由把握未来投资机会。”
这一著名的清盘事件,本质上是赵丹阳坚持自己理念的结果——“活下来永远是第一位的”,同时也是坦诚、诚实的人格体现。
在和巴菲特午餐后,赵丹阳说,从巴菲特身上学到最关键的是不需要对什么都懂,只做懂的事。巴菲特则说,“午餐进行得很美好,他们都很优秀,我希望有机会多多认识这样的人”。
第三节课:朱晔的并购
朱晔出生于1977年,北京工业大学计算机及其应用学士。1999年大学毕业后就职于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2001年创业,创建了一家互动广告公司,后在电信增值和游戏领域不断创业、投资。2010年以300万元创办北京天神互动科技有限公司,2010年底推出动作角色扮演类武侠页游《傲剑》,获得成功,2014年7月借壳上市,后更名为“天神娱乐”(002354:SZ)。
2015年6月,朱晔以234万美元拍下巴菲特午餐。11月,他在成都数字娱乐节上发表演讲,说到当时的场景——“我不会炒股,您教教我。巴菲特说,我也不会炒股,我只会看企业的财报。”“现金为王还是价值投资?巴菲特说,遵循自己价值投资的理念,你觉得企业的价值值得买,那就买入。”